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我的前世今生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今年网络提速降费要迈出更大步伐，年内全部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三家运营商纷纷响应，并提出计划10月1日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7月，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三家运营商宣布，从9月1日起，全面取消手机国内长途费、漫游费，较计划提前1个月。这也就意味着，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将退出历史舞台。国内长途费、漫游费到底是何时登上历史舞台，又在当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人民邮电》报记者通过搜集整理有关资料并采访有关专家学者，进行“大起底”，为读者梳理国内长途和漫游费的“前世今生”（如无特别说明，以下所提及长途费、漫游费均指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

“长途”“漫游”的自述

我叫手机国内漫游费，大家平时都叫我漫游费。我有一个兄弟，叫手机国内长途费，我们都管它叫长途费。我作为手机通话费用的一种，主要指手机用户离开归属地到异地后，由于建立了漫游而收取的费用。关于我的由来，据说可以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的“大哥大”时期，当时我国移动通信处于发展初期，手机用户在异地进行通话产生漫游，归属地的电信局需要通知漫游地电信局允许用户入网，这在当时是一项非常复杂的过程，并且消耗一定的人力物力，由此，我便诞生了。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与经济所副所长马源表示，我这种资费结构源于我国移动通信发展初期的技术水平、网络组织架构、用户数量，以及我国各地经济发展水平和用户经济承受能力的差异等多重因素。而我的兄弟长途费，简单地说就是手机用户在归属地内呼叫归属地外的用户而产生的通话费。我们与本地通话费一样，都是移动通信服务根据通话范围的不同而划定并收取的费用。

国内长途和漫游费变革史

制图/陈欣杰

长途和漫游费的“前世”

关于长途费、漫游费的前半生，北京邮电大学教授曾剑秋表示，其在我国有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在移动电话业务发展的过程中，中国移动电话经历了开拓、发展、普及三个阶段。在这三个阶段中，资费的策略直接影响着业务的发展，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价格杠杆的调节作用。长途费、漫游费最早来源于长途费，当时电信网络不发达，建设过程与周期较长，改革开放初期为了电信发展，我国引进了交换机等设备并建设基站，而当中包含了收取长途费、漫游费的机制。收取长途费、漫游费一是通话成本的需要；二是电信的起步发展需要资金支持，收取长途费、漫游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网络建设提供资金来源。因此，收取长途费和漫游费对促进我国网络的跨越式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曾剑秋表示，全球所有电信运营商根据国际电联制定的框架都收取长途费、漫游费。但在电信行业发展初期，根据我国当时电信业务需求量大、装电话困难的实际情况，我国采取了“先满足需求”的发展策略，不同于西方国家所采取的逐步发展的形式。先激发大众对于使用电话的需求，通过满足使用需求来带动行业发展，这确实推动了我国移动电话实现跨越式发展。1980年，中国每百人平均拥有电话不到半部，仅是世界平均普及率的十分之一。1995年我国电话普及率为4.66部/百人，移动电话普及率仅为0.30部/百人。到2002年年底，我国电话普及率为33.74部/百人，移动电话普及率为16.19部/百人，2002年年底我国电话用户为42103.5万户，其中，移动电话用户为20661.6万户。截至2017年6月，我国电话用户为156447.2万户，其中移动电话用户为136467.1万户。

随着我国电信业的迅猛发展，老百姓需要使用电话的需求得到了满足，现在不仅实现了人手一部电话，甚至人手多部电话。基本通信需求得到了满足与保障，进而在通信便利后，面对运营商收取的资费，如何掏更少的钱买来更多更好的服务成为人们所关心的问题。社会上开始出现取消长途费、漫游费的呼声。

长途和漫游费的“今生”

运营商在取消长途和漫游费后会做出怎样的调整呢？据了解，国内长途和漫游费取消后计费方式仍沿用原有的按分钟计费，只在计费规则上有所调整。总体而言，取消国内长途和漫游费指的是“按照让利于用户的原则，将手机用户拨打国内长途电话以及在国内漫游期间拨打国内电话的资费水平，统一调整为本地通话资费水平，且在全国范围内接听电话免费”。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与经济研究所工程师刘丽文和贺佳指出，从目前情况看，三家基础电信企业由于业务推广的差异，宣传口径表述上存在差异，因而对取消手机长途和漫游费的调整原则表述存在差异，例如，中国电信调整原则包括“区域优惠保留”，中国移动调整原则包括“套餐内通话、忙闲时、区内区间语音通话扩大为全国语音”，中国联通调整规则包括“原有优惠资费范围小于本地网范围的保持不变”。但三家运营商的出发点与落脚点都是一致的：中国电信按照有利于用户的原则，制定了处理存量用户套餐的融合优惠、本地优惠、时段优惠“三扩大”原则，将套餐内包含的本地通话分钟数调整为全国通话分钟数，套餐外的长途及漫游资费调整为与本地通话资费一致。同时，对用户享受的VPN优惠、区域优惠、赠送语音优惠，坚持“三保留”原则，用户可延续享受优惠举措。中国移动制定了“7个大类一刀切”实施细则，包括对本地、国内漫游被叫全部免费；套餐内通话、忙闲时、区内区间语音通话扩大为全国语音；套餐外语音资费、可选包调整为全国语音；资费有冲突时取当前资费、本地资费、长途资费的最低值等。中国联通明确了公众客户和集团客户的套餐调整规则，包括本地、国内漫游被叫全部免费，所有本地、省内、长途语音扩大为全国语音等，最大程度对用户进行让利。

从数据看“取消”来由

为何取消长途和漫游费是大势所趋？目前，等手机社交软件的功能日益完善，软件内发文字消息、图片消息、语音消息、即时语音通话、即时视频通话等一应俱全，或多或少削减了用户对于长途通话的需求。工信部数据显示，移动电话国内长途通话时长2017年前7个月仅为2403.36亿分钟，比上年同期减少34.3%。由此可见，以需求为导向，长途和漫游通话业务随着需求的减少而减少。

根据三家电信运营商历年公布的财报，近几年，电信运营商的语音业务收入逐年下滑，占通信服务业务收入的比重也在逐年下降。根据中国移动公布的《2017年中期报告》，截至6月30日，2017年前6个月语音业务收入为人民币881.27亿元。而2016年，中国移动在财报中写道：“受移动互联网业务替代等因素影响，与此同时公司提前预判政策变化，主动推进客户向统一套餐迁移，加快释放长途漫游资费风险，语音业务收入继续下滑。”中国移动语音业务收入占通信服务收入的比重从2013年的60.2%下降至33.7%。2016年，中国联通移动业务通话费及月租费占移动业务服务收入的比重从2013年的45.4%降低为26.0%。

与此同时，非话音业务收入（主要指数据业务收入）却在逐年增长。以中国移动为例，2016年数据业务收入在通信服务收入中的占比为63.3%，比2012年提升了33.6%。

话音业务收入在运营商业务收入中占据的份额逐步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非话音业务收入的激增。作为话音业务收入组成部分之一的长途和漫游费在话音业务需求逐步降低与非话音业务需求逐步升高的情况下，迎来了取消的“曙光”。曾剑秋表示，由于运营商业务结构的不断调整优化，目前长途和漫游费收入在运营商收入来源中的占比降低，对于运营商而言，取消长途和漫游费后可以利用其他收入来弥补成本。

但事情也有两面性，刘丽文、贺佳指出，流量消费成为主流是取消手机长途和漫游费的原因之一，但不是决定性因素。“实际上，话音消费量下降，反而导致单位通话成本上升，同时也加剧了网络设备的折旧，要求运营商加大网络更新升级投入力度，是对运营商业务转型的巨大考验。类业务的发展对运营商而言是机遇与挑战并存，这类业务发展的初期，确实给运营商的话音和短信等业务带来了较大冲击，导致传统业务增长乏力，直至萎缩。但另一方面，也给运营商带来了流量消费的新转机。2014年年底，我国月户均流量消费约为250M，而今年6月，户均流量已经超过1.5G，仅两年半的时间流量消费就上涨了5倍，成为拉动运营商业务收入的新增长点。”

取消长途和漫游费的全球趋势

现如今世界是一体化的世界，随着全球化的不断加深，获取信息的渠道增加，许多消费者喜欢将事物进行国际化对比，长途和漫游费也不例外。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长途和漫游费是如何的呢？刘丽文、贺佳表示，从全球来看，国土面积比较大的国家大多收取漫游费，如俄罗斯、巴西、印度等国。而大多数没有漫游费的国家国土面积都不大，如新加坡、日本、韩国等国。但并非所有国土面积大的国家都收取漫游费，如美国就比较特殊，境内均无国内漫游费。欧盟也于今年6月取消了区域内的漫游费，但是欧盟取消漫游费仅限于用户在合理的使用范围内，如果用户利用外地低价卡在本地使用，成为“长期漫游用户”，监管机构允许运营商对其收取额外的费用。

长途费方面与漫游费类似，一些国土面积比较大的国家国内长途通话费用仍然高于本地通话，例如巴西、印度等国家都是如此。目前主要国家运营商定价模式均由话音为主转向流量为主，大多高流量套餐都会赠送一定量的免费通话，这些通话通常会区分网内和网外，而有些国家套餐所包含的网外通话会有本地和长途之分。例如巴西运营商Vivo的4G套餐，仅赠送一定量的本地其他运营商的免费通话，拨打其他运营商的长途电话需要额外收费。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工程

关于取消长途和漫游费的建议几年前已有人提出，直到今年3月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年内取消长途和漫游费，9月起，三家运营商才全面取消，因此有观点认为，取消长途和漫游费战线太长，耗时过久。果真如此吗？非也。“这是一个多方合力作用下水到渠成的过程。”曾剑秋说，“我们需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

一项业务的诞生到消失，这是一个曲折漫长的过程，取消长途和漫游费需要在顺应时代的大背景下进行，需要政策鼓励，同时也需要技术支持、市场导向与企业推行。曾剑秋认为，长途和漫游费的成功取消，得益于国家的发展战略。 2013年，我国提出国家宽带发展战略，提出“信息消费”，并发放4G牌照，大力提倡通过信息化的发展拉动国民经济增长。2015年提出的提速降费，这实际上是国家宽带战略的延续。取消长途和漫游费的举措顺应了国家的发展战略，是国家政策下的产物。在技术层面，我国电信发展初期引进各类设备建设网络，随着时间的推移，技术不断更新完善，运营商也实现了从2G到3G，从3G到4G，即将开始从4G到5G的过渡。应该说在网络技术快速更新换代中，长途和漫游费为运营商的发展提供了资金支持。技术的变革引发一轮又一轮信息时代的变革，网络不断提速后，长途和漫游费业务需求大大降低，因而可以将其取消，这恰恰是历史发展的趋势，因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市场变化的层面，随着技术的进步，业务逐渐多样化。从早期的语音业务到数据业务、流量消费，市场需求的变化与技术紧密相关。而业务的替代性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长途和漫游费的取消。

在具体实施中，刘丽文、贺佳指出，取消长途和漫游费并非简单的资费参数调整，而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资费套餐梳理及调整方案制定、资费套餐配置、系统改造与联调测试、业务验证、渠道部署与客服培训等五大关键环节。整个工作贯穿企业各层级的市场前端和服务后端，涉及企业内部多个层级、多个部门、多套系统以及企业和多家供应厂商的协作，需要各企业集团和省市公司统筹联动。“多年来，我国电信企业以31个省公司及331个地级市公司为经营单位，推出海量套餐来满足各地用户的个性化需求。经梳理，每家企业需要调整的套餐均超过15万个，共波及5.4亿用户。”刘丽文、贺佳说，“同时，每个套餐涉及套内套外、忙时闲时、主叫被叫、省内省外、各种叠加包等多种计费场景类型，组合后的资费规则调整工作量巨大。更关键的是，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不仅仅涉及套餐梳理、调整和配置工作，还需要对集团公司、省公司两级系统进行全面改造和定制开发，如产品管理系统、计费系统、账务系统、客服系统、电子渠道等，同时还需要对相关系统进行必要时长的联调测试和业务验证，确保全流程的准确实施，避免计费差错给用户带来经济损失。”由此可见，取消长途和漫游费并非一纸公文下发就能“朝发夕至”，其中复杂的滋味也许只有内行人才知道。

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专家测算，全面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预计将直接惠及我国5.4亿移动用户，每年降费总额可达到280亿元，平均每用户每年将节约52元。以中国移动为例，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一个季度约减少收入40亿元。李克强总理强调，提速降费“这项工作不仅仅是给老百姓‘送红包’，更对国民经济转型升级意义重大”。虽然对于运营商而言，取消国内长途和漫游费是一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举措，其中滋味也许只有运营商自己才能体会到，但取消长途和漫游费不仅迎合了广大用户的期盼，更是响应了国家政府“提速降费”的号召，顺应了国内区域一体化发展趋势，对推动“互联网+”深入发展，促进数字经济加快成长，以及拉动消费，促进创业就业，推动经济升级，让企业广泛受益、群众普遍受惠都具有重要意义。总而言之，取消长途和漫游费是一项惠民利民的大举措，我们有理由也应该相信，在未来提速降费的路上，将会有更多实实在在的福利落到消费者头上。